“若是一直昏迷便好了。”蔺徽言头大如斗,不由得感慨,末了又十分郑重道:“乔山主,我虽是外行,亦知行针极为艰难。大恩铭记,往后我定回报。”后面的话,听着有些生分,她却仍说了出来。

    “这却不必。”乔温靖眨眨眼,道:“你大哥可是付了诊金的。”

    前头宋芙儿的话,蔺徽言听在心里,摇摇头道:“我知道是坏了你们扶余山的规矩,日后若因此惹出事,我来承担,万不能因此连累了你。”

    乔温靖笑道:“我都不怕,你小小年纪,怎么肚肠里弯弯绕绕,想这般多?便听我一言,好生养着,莫说这些,便是你要找血漫云天的事,也暂且放一放,可好?”

    蔺徽言心下一暖,果真撂开心事,道:“好。”

    乔温靖便靠在一旁,同她闲聊了盏茶功夫,才起身道:“到下针的时候了,你准备准备,把衣服脱了。”她拍了拍蔺徽言小脸,心知她若在此,蔺徽言定要羞涩,便自去另一间屋子,端起两个备好的炭盆回来,在床榻旁放下,又去锁好门窗,将床头案边几处灯点亮,行至窗旁放下帘子,再净手屏息,凝神片刻,才重新回来。

    乔温靖一番心意,蔺徽言如何不懂?等乔温靖回来,她已然躺平,一头乌发柔柔散开,小脸上仍无血色。她拉着被衾边,露出两排白白的指头,望过来的眼神里,透出惧意来。

    乔温靖不由得软下喉,道:“若是疼,你与我说说话。”

    “那会不会打扰你?”蔺徽言见她打开针囊,缩了缩脖,怯声问。

    “不会。”乔温靖将针囊平铺好,把一盏最亮的铜灯放在床内架上,伸手拉下被子,少女完美的酮体一点不藏,落入她的眼底。

    初初蔺徽言还能忍耐,然不过片刻,便疼得几乎落下泪来。乔温靖神情不变,下针如有神,只道:“我察你脉象,虽算康健,但仍有淤塞。可见你平日里不良于行,不过是因年轻,尚未发作。”

    “可我时常打一些拳脚的。”蔺徽言话音极轻,乔温靖仍听得分明。

    乔温靖便道:“你做起事来,常常一个动作,是以肩、背、腰间筋脉已呈出僵态来。寻常拳脚,这时候是不顶用了。”

    “是么?我打完时常发热汗,也觉着舒爽的。”蔺徽言浑身止不住地轻颤,两只手抓紧身下被褥,死死扣着。

    “等过些日子,你好一些,能下地行走,我教你一些。”头一轮针落完,乔温靖闭目凝神片刻,睁眼便瞧见蔺徽言绷紧的手,她尚未来得及思量,已然上前,将自己的掌心落在那血管几乎爆出的手背上,缓缓帮她放松下来,温言道:“不要掐着自个儿,同我说些话。”

    “说什么……”蔺徽言全副身心大都在抵御浑身行针带来的酸痛,这痛入骨入神,皆非言语可表。

    乔温靖捋着她的手背,弯下腰,道:“说什么都好,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你眉眼,怎么生得这么漂亮?”蔺徽言的目光停在她的眼眸上,又道:“你那会子,坐在窗前,看书。”

    “嗯,我在看书。”前面的话只让乔温靖莞尔,后面却叫乔温靖生出股好奇来。

    “你没看进去多少。”蔺徽言看着她的眸子,道:“你愁些什么?能和我说么?”

    乔温靖怔住,对着蔺徽言的眼,沉默了良久,道:“那会子,我是想了一会儿小满。”

    长久以来,身边无人可深谈,乔温靖已然习惯孑然一身。而此时,她却忍不住,吐露出来。

    “自立派以来,扶余山上,本便人脉稀少。师父在世时,收徒有二,一人是我,一人是我师兄。”乔温靖垂眸,低声道:“如今,山上加着我和小满,统共才是五人。师父虽说我是百年来难见的天赋,我却苦于,找不到一人可托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