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前一直未曾出声的刘国轩拱手道,“您方才提到,虏贼正将大量粮草辎重运往莱州装船。而水师即便立刻拔锚北上,至少也得七八日方可抵达山东,彼时郑贼或已离港南犯,对此亦当早做谋划才是。”
“观光所虑确有可能。”朱琳渼微笑点头,“不过,想要将虏贼拖在莱州数日倒也不是难事。
“诸位可还记得淄川谢迁所率义军?前番其虽遭勒克德浑重创,却仍余近千人马。这段时间他们在利津县一带隐匿修整,距离莱州不过百多里之遥。我前日便已派锦衣卫北镇联络谢迁,让他们沿途袭扰建虏运粮队伍。郑芝龙那边粮草、弹药补给不畅,就只能老实在莱州多待几天了。”
郑芝龙手下大小六百多条船,光是大半个月的粮食消耗就须两万石以上,莱州港平日不可能屯这么多粮草,此时只能从山东各地甚至北直隶调拨才行。
“而据我所知,近来舟山运来崇明的罐头就有四五万瓶。”朱琳渼又望向郑成功道,“若水师就以罐头作主粮,每船再多备五日粮米,何时能完成补给启航?”
郑成功不假思索道:“回殿下,五天口粮令水手随身携带即可,补充淡水、弹药需要半日左右,最快明早即可出发。”
这便是罐头这种后勤大杀器的威力,平时就能零碎运输,直接存放在船舱里也不虞变质。一旦军情紧急,战船几乎不必多做补给,立刻就能出动。
要知道,像邵武号这种大船,船员大半个月的口粮需要三万斤之多,光是搬这么多粮食上船,通常就要耗费小一天时间。
“好,明日一早,我亲自为水师将士们践行!”
袭击莱州的时间敲定,朱琳渼又令人取来一张线条细密的地图,正是莱州港详图。上面不但标出了港中所有炮台的位置,甚至连建虏主力战船习惯停靠的位置都一一注明。
他望向众将道:“具体如何袭敌,就是诸位所长了,务必周密规划,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是!”
……
卞玉京一身崭新的青蓝色道袍,发髻上一顶混元帽以檀木簪定住,脚踏素袜云鞋,双手分持紫铜仙钵与一杆狐尾佛尘,端的仙风道骨,不染凡尘。
只是她却一路催促车子疾行,直到远远看见了吴府的院墙,这才让车夫收住马速。
她匀了匀气息,下了车来,招呼同行的几名小道士一起朝那朱漆大门缓步而去,心中却是焦急万分,自己来到扬州这近两个月来的种种不禁浮现眼前。
皆因她原先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些,直到踏上扬州地面,这才发现眼前一抹黑,莫说谋划中的“大事”,便是连正主在哪儿都没有眉目。
直耗费数日时间,又花了不少银两,她好容易打听到了关宁军驻地,但那营中尽是兵丁,哪儿见有女眷进出?
她为避免引人生疑,又不敢前往虏营打听——难不成跟这些兵痞们询问你们主帅内宅所在何处?而她仅与陈圆圆有旧,却并不认识吴三桂,一时间是头绪全无。
无奈之下她思忖去扬州香火最为旺盛的蕃釐观向往来香客中打听些消息,却意外得知观中住持乃是龙虎山一脉。待得知了她身份之后,那住持对这位太师祖倒是恭敬有加,还专为她开了几次规模不小的道场,引来扬州不少官宦、名士进香。
直到几天前,有个吴三桂手下部将家的女眷慕名来蕃釐观找她测字,事情方才有了转机。在她不断旁敲侧击之下,终于套出吴三桂在城中所置宅院所在。
其后她又拿百两银送给蕃釐观那位“太徒孙”,让他亲往吴宅走了一趟,声称看出宅中有大凶之兆。
吴家自是惊慌失措,蕃釐观主持又说扬州境内只有自己那位张天师真传的太师祖能镇住不祥之物。吴府如获天条,忙将天师弟子请来家中做法,始有她今日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