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樰。”
“嗯。”
茶肆里,我和商宧面面而坐,茶博士已经为我们掺了三四次茶,台子上手持一把折扇的说书人口沫横飞,惊堂木是拍了又拍。
我第一回听书,自是听得入神,时而忧伤,时而高昂,时而愤恨,时而叫好。
再一瞧对面的商宧,他明明同我身处一间茶肆,听着同一个话本,可模样却与我截然相反,悠悠然呷着茶,倒将我衬得不大矜持。
我立马拉下脸,捏着他茶盏下的托,径自挪到自己面前,不豫道:“可是不愿同鄙人在这处听书?”
商宧反问道:“何故来此一说?”
“自是鄙人瞧出来的,你若不愿,方才我提出的时候就应当严词相拒,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我本是置气地别过头,却无意间瞧见隔着四张桌子处坐了三名妙龄女子,正时不时往我们这处看,并且有说有笑。
我霎时忘记才给商宧甩了脸子,曲指在桌上“咚咚”两磕,小声道:“哎,商宧,你瞧,那处有几人在看我。”
商宧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去,臆测道:“许是你今日着的衣裳得了她们青眼。”
“是么?”我倏然一喜,马上低头理了理衣裳,还顺带以指作梳顺了顺两肩青丝,坐的姿势也略略正了正。
商宧颔首,和气问道:“我可是能饮茶了?”
我嘻嘻一笑,将茶盏推回商宧面前,并不忘嘱咐上一句:“莫要客气。”
经得这么一打岔,说书人已经讲到下一回,我落下一段,凝神强听也再难入戏。
呷了口茶,正目光无定稍觉索然时,旁桌两名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口中所讲之事不觉间将我的注意牵去。
髻上插了根骨簪的男子问道:“你可晓得隔壁县的断月湖?”
骨簪男子对面所坐之人腰间挂了个烟罗色如意荷包,听骨簪男子一问,此人瞬即将背挺得笔直,“断月湖,方圆百里内,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那湖最开始不叫断月湖,而名玉蝉湖,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才被人改称断月湖。你何故又提起此湖?”
骨簪人神秘兮兮地左瞧右看,又朝如意荷包人凑近,右手曲指,磕了磕桌子面儿,特意压低声音:“前些日子,元宝街东角肉铺的赵掌柜家媳妇儿的一个舅子,给遇上了。”一张面皮被他作出的惊恐表情扯出深深浅浅好些褶儿。
如意荷包人的双眼顿时撑成两颗鸡子大小,张大嘴巴失声惊呼:“竟有此事?”
骨簪人赶紧将之呵住:“你可小点儿声,此事知之者甚少。我也是因犬子与赵掌柜家小女在同一个先生门下识字,赵掌柜媳妇儿同我媳妇儿闲聊时无意间说漏的嘴,事后百般嘱咐我媳妇儿,万不可将此事再传出去。”
如意荷包人立即收声儿,略低头,压着嗓子道:“断月湖的事可是人尽皆知,只要天色一降,漫说往湖边去,就从湖唇的路上过,都没人有那个胆儿。他舅子莫不是想不开?”
骨簪人咂了咂嘴,放下茶盏,道:“他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何想不开?”
如意荷包人纳闷道:“那他为何专赶着往那处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