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士廉的妻子鲜于氏一把搂在怀里,原本高淑珍还有几分不自在,但感觉到和母亲相似的怀抱,她放松了下来,对她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宽慰她的话没入心,可在听到她说的那句“你受苦了”,哪怕知道她这话和她想的不是一个意思,但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一般,眼泪忍不住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抱着鲜于氏大哭起来。
听到她委屈的哭声,想到她一言难尽的婚姻,鲜于氏丢给跟在一旁的嬷嬷一个眼神,阻止她上前劝说,而是就这么抱着她,任由高淑珍哭个痛快。
带高淑珍反应过来,止住泪水,挣脱她的怀抱,鲜于氏这才道:“成宇落罪下狱确实是受了太子的连累,但江家想要无罪释放的可能性并不大。”怕高淑珍担心,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性命无忧。”
对便宜老公和由他而来的江家人,她根本没感情,因此对他们是否会被定罪,能否保住性命,她根本不在意,但为了不被怀疑,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是说当日玄武门之变时,秦王都把太子和齐王杀了,太子手下的冯立、薛万彻、谢叔方领兵反攻于他,被擒之后,都被赦无罪,怎么到了江成宇这里,却不能无罪释放了?”
从记忆中江成宇的言行,她得出结论:“他虽然是太子司直,可因为我和高家,还有秦王妃的关系,其实并不被太子信任,所以太子和齐王所有针对秦王的谋划,我能保证,他都不知道,因此,我不是为他辩白,但他真的确实是清白的。”
鲜于氏示意身边的嬷嬷到门口守着,伸手抚上她的鬓发,笑道:“傻孩子,这官场上的事,特别是涉及到夺嫡,兄弟反目,儿子造老子的反,只要涉身其中,哪里是你说清白就清白的?”
她叹了口气又道:“秦王兵变,杀兄杀弟,逼迫皇上,他们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具体缘由,其实我们大家都清楚,这事是他们李家内部的矛盾,和外人没多大干系。
但到了这一步,皇上一下子死了两个心爱的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嫡长子;秦王确实杀了太子和齐王这两位同胞兄弟,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人总是下意识的推卸责任,不肯承认事情最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大部分都是他们的过错,所以,这事在皇上和秦王那里,就变成了是下面的人别有用心,离间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听了她这话,高淑珍顿时明白了,接话道:“但秦王麾下的人不能治罪,所以,这个锅只能由太子和齐王的手下来背,因此,江成宇就成了其中一位背锅的。只是我不明白,太子和齐王那么多的手下,为什么会选中他?”
其实高淑珍这话并没有为江成宇抱不平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但在不知道她穿越的鲜于氏听来,以为她心有不满,忙驳道:“不仅仅是他,好多太子府和齐王府的官员都被牵连了。只不过像薛万彻、谢叔方、冯立这样世家名门出身的,都被秦王认为是无罪而赦免了,但寒门出身的太子党羽,目前大都被抄家下狱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面露尴尬之色,怨不得高淑珍不满,确实秦王行事不公。
世家豪门从春秋时期开始诞生,直到唐末黄巢起义覆灭,在这千余年中,一直都是世家豪门和新兴的地主阶层做主的时期,哪怕是皇家,也都是从世家中走出来的,高淑珍从历史资料中早就知道这一点,再加上,她对江家没感情,因此,对江家是否遭受不公,她根本不在意。
犹豫了一下,她把穿越之后,看到大理寺士兵上门抄家时的想法说出了口:“伯娘,不是我薄情,不肯和江家共患难,而是你清楚,我和江成宇其实早就没了夫妻感情,之前之所以没有绝婚归家,不过是碍于种种原因没有成事罢了,但实际上,我和他虽然同住同一屋檐下,但早已经形同陌路,因此,我能不能借此和江成宇合离归家?”
鲜于氏面露难色,看着她,道:“珍儿,若是平时你提出这个要求,只要你心意坚定,伯娘一定会毫不犹豫帮你达成心愿,可现在不行。”
“伯娘,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和江成宇合离,为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鲜于氏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道:“珍儿,你觉得我们渤海高家传承这么多年,什么才是最贵重之物?”
不等高淑珍回答,她自问自答道:“不是祖辈们显赫的名头和功业,也不是那田产和书籍,也不是出色的家族子弟,……最最重要的是‘家声’。只要这名声不毁,清誉不倒,纵然一切都丢了,咱们也都能给它找回来。
只要我们渤海高家的名声不倒,有这块金字招牌,我们渤海高家子弟才会一出生就比这世上很多人站得都高,才会得别人看重,因此,不管是入仕、还是婚配,又或者无论其它什么事,大体上都能占个先手,不会吃了亏去。
如果没有这个,那我们渤海高氏,和那街上的章、钱、王、刘、……平头百姓又有什么区别?这世上通往通天大道的路只有那么宽,没有渤海高氏这块招牌,想要被人赏识,出人头地,哪怕再怎么有才华,也未必能挤上去!、
因此,家声是我们渤海高氏立族根本,是子孙后代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身为渤海高氏中的一员,每一位都有义务和责任去维护这个名声,所作所为不能让其蒙尘,……”